小时候,跟随父母从西津桥去苏州古城游玩或枫桥古镇买菜,过京杭大运河,必走一座桥。那是一座全木构成的桥,形似上海外白渡桥,但都被涂上黑漆,故被我们枫桥一带的百姓称作“黑木桥”。父亲说,解放前,他们要去苏州城里,需走枫桥,过铁铃关、枫桥老街,沿现在的枫桥路向东,一直到达石路。黑木桥建于解放初年,因原来寒山寺西侧的古运河才十多米宽,现代大型运输船无法通过,20世纪20年代初,为适应日益发达的水上运输需求,政府斥资招募民工,在原运河西侧新开挖了一段宽四五十米,长约几百米的新运河,同时为便于河西居民进城,在新建运河上加建了一座木桥。

依然记得,那座被称为“黑木桥”的运河桥,宽仅两米左右。没有桥墩,只有几根大木插入运河两侧底部做基础,大木上架着横梁,也有大木相连,桥两边有栏杆,顶部两侧相连,都是榫卯结构。桥面铺上厚厚的木板,只能供行人通行。木桥建成十几年之后,木板光亮湿滑,人走在桥面上,嘎嘎作响,有些地方破陋不堪,低头可见滚滚流淌的河水。机动船只经过,整个木桥似乎都在鸣笛声中颤抖……

由于新运河的开挖,在寒山寺西侧,新运河与古运河中间,便形成了一个小洲,人们给了它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:江枫洲。然而这个小洲,几十年间,似乎一直被人遗忘。除了几家民舍,剩下的就是菜地,杂草。枫桥,寒山寺游人如织,江枫洲却鲜有人来,荒凉沉寂。

时代在变迁,城市在发展。随着机动车的兴盛,人们出行需求的增长,20世纪70年代,在“黑木桥”南侧的运河之上,终于新建了一座可以通行汽车的钢筋水泥桥。为区别于古运河上的石拱桥“枫桥”与“江村桥”,枫桥人给这座公路大桥取名为“枫江桥”。

一桥飞架东西,运河变通途。这座枫江桥的建成,无疑是枫桥百姓的福音,也是喜事盛事。枫桥人进城,从此再也无须靠双腿。苏州6路公交车直通西津桥,多年未进城的乡民们纷纷坐上公交,花上几分钱,几十分钟就进城了。去苏州园林拍美照看风景,往石路观电影买新衣,到观前吃海鲜购玉镯。一切的一切,都变得那么方便快捷。不久,桥西有了环保学院,各种工厂、商店也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。寒山寺旁运河两岸,沉睡了千百年,现在终于被唤醒,生机焕发……

然而,随着机动车和自行车数量的快速增加,人流物流的激增,20年后,宽仅四米的枫江桥不堪重负,堵车变为常态。大型车辆无法交会,只能等一车过桥后再走;遇到一车在桥上发生故障,桥两边的车辆可以堵上几百几千米。有人为过桥,拥堵时竟然冒着生命危险,翻越护栏,手抓栏杆向前移动。枫江桥真的老了,落伍了。

1996年,经过两年的建设,在枫江桥南侧,何山桥终于横空出世。名字源自邻近的何山。这座桥不仅连接运河两岸的金门路和何山路,将古城区和高新区联成一体,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,让人驻足观赏。她的身躯,由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构成,八柱七孔,四车道,雄伟而柔美。桥宽三十米,高七米,主跨八十米的连续钢筋混凝土箱梁,如同一首凝固的音乐,奏响了新时代的交响曲。

站在桥上,可以远眺狮山大桥的壮丽,也可以近观寒山寺的古朴。桥上,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;桥下,河水悠悠,百舸争流,构成了一幅动静相宜的壮美画卷。每当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,何山桥上的灯光与水面的倒影交相辉映,宛如银河落入人间,美不胜收。无数摄影爱好者与游客争相在桥上拍摄寒山寺与枫桥美景。

桥下的江枫洲现在也华丽变身为枫桥景区的一部分。北部是古镇街市,中部反映民俗风情,南部是生态植物园。景区内的茶馆店铺,古纤道古戏台,唐灯惊虹渡,漕运博物馆、铁铃关战斗史迹陈列馆,让无数游客流连忘返。

何处看姑苏?满眼风光何山路。我也常常骑上自行车,沿何山路向东,看一路风景。曾经的田野农舍,现在高楼林立,商贾云集。驻足何山大桥,游目骋怀,尽享视听之娱。默诵着古诗《枫桥夜泊》,在江枫洲看过往船只,在枫桥边听寒山钟声。

黑木桥、枫江桥早被拆除,湮没于历史长流中。听说,随着城市变迁,交通的发展,为适应城市通行需要,像它的姊妹桥狮山桥一样,年近而立的何山桥也将迎来她的新生。为满足二级航道标准,减轻狮山桥寒山桥交通压力,何山桥将被改建,桥洞可以让2000吨级货船轻松通过,桥面也将拓宽为六车道。这不仅是一次物理上的改变,更是一次历史的跨越。新桥将以更加雄伟的姿态,承载更多的梦想和希望,继续见证苏州这座古城的繁荣与发展。

悠悠运河,涛声依旧。桥,连接了此岸与彼岸,缩短了人与人的距离,密切了人们之间的联系。我相信,运河之上,随着越来越多大桥的建设与改造,姑苏城西的更多市民,通往古城之路将越来越宽阔,越来越便捷,我们的生活也将愈加美好。

(原载于《姑苏晚报》2024年08月30日 A08版)



作者:吴林方

编辑:肖明